虽然大难将近,但还是忙里偷闲读完了《平凡的世界》这本书。也许是我肤浅,在读到全书85%的时候,田晓霞轻描淡写的“牺牲”二字犹如当头一棒,把沉浸于平凡的世界所有美好的我震醒。当时唯一的感觉就是,死去了人,再也回不来。言语无法表达的痛苦。我的心碎了。
我坚持到看完整本书后,才忍心去豆瓣看书评。甚至,我惊讶的发现,叹息晓霞莫名的死的人并不止我一个。书评家们毫无意外地评论着,晓霞是路遥创造出来的仙女,她是完美的,独立、大胆、勇敢、美丽,又是省委领导的女儿,她不需要像兰香那样通过直接的形容词描述其完美无瑕,她的事例活生生地印刻在读者心中。这样的评述的确有道理,我这个平凡的读者也不由自主地把晓霞视作全书的珍宝,可见其完美的普遍性。可是,作为一本现实主义的小说,又如何能让这样绝无仅有的完美女子和一个掏炭工人在一起?难道结尾就应该是晓霞和少平的幸福生活吗?我不想承认晓霞的死是作者对情节的设计,好像,这些活生生的人物只是作者笔下的木偶。可是,我又不得不承认。
现实主义不是写实主义,路遥的现实主义不断强调了现实的不可逆转性、悲剧的不可挽回性。悲剧有时发生得并没有理由,晓霞被无情的洪水吞噬,秀莲患上肺癌,这些都没有任何预兆,但在作者笔下“轻描淡写”的发生了,没有丝毫挽回的可能,就连少平亲眼所见的“外星人”也回天乏术。死去的人便是永别了,在现实中没有奇迹。当我读到金波和藏族女孩的爱情故事时,就用理想主义惯有的思维,想象金波应该踏上远途,在茫茫草原上寻找他的爱情。我们永远说,现实是残酷的,不是因为它生性残酷,而是现实永远按照着既定的轨道前行,飞快地、不带丝毫拖沓地将轨道上渴望奇迹的梦想轧死。就在小说末尾,金波踏上青藏高原,才得知军马场被拆了,那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女孩连警察也找不到了。两天后,他绝望地站在街头,唱起了“在那遥远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发生,路人纷纷回头看着这个半疯半傻的小伙子泪流满面。那是一首没有回音的绝唱。
如果我把刚才的描述放在任何一本理想主义的小说,金波将听到人群里传来回应的歌声、少平在异地找到了被洪水冲走的晓霞。理想主义,其本质便是命运的可改变性。而现实主义,则是相反。
2010年09月08日
于温哥华 读路遥《平凡的世界》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