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请给我的启示

本质上, 每个人都相信环境决定命运。

每个人都希望通过上更好的学校,得到更好的同学、更好的教育资源,从而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记得小学四年级下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很强烈想法:我要上市里最好的中学。这个想法现在看来并不突兀,我的小学语文老师老师说:“上好的中学就等于一只脚跨入了好的大学”。 在当时升学舆论下,小学生们心中对中学都有了一把秤。 这是一个好与坏思想的萌芽,一个对什么是有志向、有上进心的好学生的定义。

时间总是倾向于冲淡记忆。我好像没有经历什么大风大浪,作文套用了一个洗青菜的虚构例子,口语模仿了“mongolia”,数学解了一道追及问题,语文愣了几道没答出来。但当我在网上查到自己的申请号居然奇迹般地没有被删除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上外附中──意识中最好的中学录取了。和很多我的中学同学一样,那一年就好像生活在幸福的白色海洋中,感觉生活的一切都拥有了,期待着每一天上学,仔细欣赏着这一身白色的校服,相信这美好的环境会改变我们的前程。这就是我们最初被名校思想灌输后的心灵。

可就在现在,正踏在又一个人生门槛上的我,却在怀疑我被从小培养出的环境命运论。

妈妈经常跟我说她的故事。当时,大学毕业后工作了两年的她申请上了加拿大的麦吉尔大学并且申请到了奖学金。那个时候的中国,发展还只是刚刚起步,人民的生活水平远不如今天。如果没有奖学金,中国学生基本上没有可能出国留学。对于她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出国深造不仅意味着获得世界一流的教育,还将意味着一个国外身份和幸福美好的“资本主义”生活。可是因为我的意外降临人世,她毅然放弃了这个机会。当然,我应该感谢这个决定,不然现在你将看不到我这里写的文字了。然而,每当她讲起这一段故事的时候,总是对另外一种人生充满无限的向往,她说:“如果当年就出来的话,现在肯定会相当有成就的。就不会为了带你浪费青春年华”。

我陷入深深地沉思,想象着当初如果我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如果妈妈抓住了出国留学的机会。我想了很久,却想不出来,因为我太容易陷入与类似经历的人作对比,然而每个人的人生怎能被别人的经历所定义?我这样对妈妈说:“你永远也不知道当时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人生会怎么样,因为生命不能重头来过。也有可能,在另外一个平行世界的你可能会懊悔自己不该离开日新月异、飞速发展的中国”。

正是因为没有人能够尝试拥有两种命运,所以也没有人证明得了环境能够改变命运。我们总是谈论着上了名牌大学的人们如何在社会上创造着辉煌,但我们不知道,假如这些成功人士们没有踏进名牌大学的门槛,他们自有的天质是否同样能使他们成功。

既然环境不一定能够改变命运,我们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对名牌大学如此热衷?

对于很多人来说,申请好像是一系列未知,自己的能力是未知,学校是否录取更是未知。可能在很多人都会面带微笑地梦见自己收到了来自哈佛、耶鲁的录取信,感觉自己好像是上天的宠儿;也会有人担心自己被大学拒绝,人生将没有出路。但无论结果是如何,我们对自己的看法都会被录取的结果所影响,似乎成为常春藤学生,自然而然拥有了杰出的能力,换了个人似的。然而,即便已经从常春藤毕业,每一个人的独特的个性和天赋都是不可能被改变的。如果把申请大学想像成大学招生官在菜市场买菜。我们就是那些摆放在货架上红红绿绿的新鲜蔬菜。我们都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好买家买回去,让我们躺在精致的盘子里。每天,总有一些蔬菜被富贵人家挑中,也有蔬菜被贫穷人家买走,也总有一些蔬菜没有人光顾,被撂在一边,菜叶逐渐耷拉下来。你可能会想,当能够被好主顾买走的蔬菜多好,被洗得干干净净,又能舒适地躺在美丽的盘子里。可是,被好主顾买走并没有提升蔬菜的本质,它们还是由无数个氨基酸构成,没有一点变化。被好主顾买走同时也没有提升蔬菜的使命:填饱肚子提供营养。换句话说,我们是谁,我们有什么样的能力并不是我们能被什么样的大学录取而决定的,从而也不是我们过去、现在、未来的环境所决定的。

有的人说,出国的学生外语比国内学生厉害是因为国外的环境影响,但是一个人的语言学习、模仿能力并不是出国这个行为就能改变的。有的人说,有两个婴儿被狼叼走,被狼抚养长大,成为野人后来被发现重新文明化,这证明了环境改变了命运,狼的环境培养野人,人的环境培养文明人;但是,这两个野人之所以能够被文明化,是因为他们是人类,他们从生下来开始就不可能长出尖锐的牙齿和灰色的皮毛,他们的学习能力并不是被狼叼走可以改变的。同时,就像我之前说过的,命运的不可获知不能证明命运的改变,从宿命论的角度上说,任何一种结果都可以解释为命运。

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我们有不同的爱好,不同的想法,我们的能力也必将在不同的领域得到出色的发挥。重新反思我们申请大学的种种,让我能够走出原先的自己,从一个侧面审视自我。也许我足够幸运,也许我符合口味,今天这位好主顾决定带走这棵蔬菜;也许我差强人意,正在货架上挑选的主顾将我放在一旁。这些都不重要。被选中是我的荣幸,但这并不能改变我的未来。我的未来掌握在我对自己的认识,而今天的一番反省似乎让我与未来的距离又近了一些。